这是一剂金融毒品,还是商业领域的先行者？不管如何,《放贷人条例》出台前夕,寄售行正以民间借贷新载体自居,如燎原之势向全国蔓延。
发轫身前事
寄售行,由浙江发轫。
相隔半年,走在温州黎明路、锦绣路等街巷,密集型新张的寄售行非常触目。
几张桌子、几台自用的电脑,就可“撑”开一家寄售行。一家寄售行洁净的玻璃门窗上,张贴着各项服务内容:包括汽车、房产甚至钢材。
更有一些寄售行招牌醒目、陈设豪华气派。黎明路一家刚开业的寄售行就像一家高档会所,一套出自香港名家手笔的红木家具价值数十万元。
实际上,温州并非是寄售行的“首发”区域。寄售行随着金融政策的松紧而收缩自如。在浙江西部,早在2006年左右,就已经开始密集开设。是年3月,记者在金华市东阳一带采访发现,在双岘路上,短短300米距离,就有十来家寄售行。据金华工商部门一位人士介绍,2006年到2007年,寄售行共有500多家,其中市区就有258家,而在东阳市区,就有138家。
2009年,国家货币政策宽松,当地寄售行纷纷关门或歇业。当地工商部门人士当时检查发现,寄售行近1/3处于关门停业状态或改行。
即便如此,以寄售行为载体的这种地下借贷模式却悄悄地在全国蔓延。
同样以温州为例,当地工商部门人士介绍,寄售行在温州爆发始于去年,尤其在去年年底到春节期间,新登记设立的寄售行达100家左右,寄售行(个体户)总数已达到232家,寄售公司达到58家。公开资料显示,当时武汉、长沙一带,同样有超过100家寄售行开设。
很明显,在这个时间节点,正好是正规金融机构受国家调控进入“收紧”状态之时。
由此,寄售行取代了之前在温州同样密集旺发的投资、担保类机构。当地工商局统计,截至2007年,全市已注册各类担保机构近250家,总注册资本达30多亿元。这些机构地下操作借贷行为,实际上已成为民间借贷中的地下钱庄。招致了一场整治后,寄售行成了这批“类钱庄”式机构转身的突围点。
温州永强一名寄售行老板称,他之前就做投资担保公司,但和寄售行相比,进入门槛相对较高。而且经过了2007年那场中央工作组的整治,监管更加严厉。
到2010年,宏观调控增强了民间借贷的供需,寄售行目前在上海、湖南、广州等区域内迅速蔓延。
解剖寄售行
在温州的寄售行热情似乎还刚刚燃起时,供需两头趋之若鹜。
“寄售行目前基本处于监管真空地带,大部分业主开设主要还是冲着借贷而去,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物品销售。”温州金融监管机构一名官员称,其构成和操作规避了一些法规雷区。
“亲情也是有疏密的,有利润赚,他们总找自己的亲人,哪轮得到我。”温州青年陈先生说此话时,语气里有些许失落。因为他表哥最近开了家寄售行,没有他参与的份。
他向记者透露,但凡开寄售行,股东结构最好有“红黑白”三色结合。他表哥的寄售行的股东构成就是:一是银行某工作人员,懂政策,懂操作,懂融资;二是找带点“江湖”背景的人物,专门对付哪些借钱不还的;还有一股是他表哥自己——一家企业主。
“我钱也不多,人家看不上眼。”陈进一步透露,一般寄售行的股东下面还有许多小股,至于大股东给不给小股东寄售行的股份,也要视情况而定。”放出的资金,都来自股东。陈的表哥虽然不让他参股,但提议他成为寄售行资金来源链条上的小股东,允诺给予月息1.5分（即月利率1.5%,年息18%）。但是,他们放出去的资金价格至少在月息三四分以上。
借贷大致分为四个群体。
“高利借钱的都是赌徒,也有一些企业运行中资金链紧绷的小老板,业务款紧张的个体户。再就是投资外地需要注册资金周转的老板。”上述永强寄售行的老板概括。
“看看温州二手车、二手房的交易活跃程度,寄售业接下来应该不会差。”另一家寄售行负责人认为,温州是个消费较高的城市,奢侈品及品牌商品的社会拥有量大、更新速度也快,而寄售可以帮供求双方搭成桥梁,省心省力。“现在有不少人问我们是否有名牌寄售,其中最多是手表。”该负责人认为,寄售行很可能开辟“奢侈品第二战线”,不过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寄售行把企业这块的供求业务也做好。
伪克隆
“他们实际上都在做典当类似的业务,但是却存在监管真空地带。”当地金融监管部门一位人士认为。
寄售,也有一种称呼为“调剂商行”,原本是一种以代理销售的贸易方式。按照寄售协议规定的条件,由代销人代替货主进行,货物出售后,由代销人向货主结算货款的一种贸易做法。
但是,时下的寄售行,通过结算方式调整,形成了一种具有融资功能的放贷机构。
在温州市机场大道,记者以一只手表典当到了1000元钱。同时,记者和业主约定,5天后,来还钱赎回手表,逾期店主可以将手表出售。记者在拿到1000元钱之前,必须支付5天的手续费50元钱。
很明显,这种业务的操作方式和典当行雷同。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在寄售行里融资十分方便,但手续办理和典当雷同,只是文字表达上的区别。
比如,记者以寄售一辆别克汽车向温州机场大道一家寄售行咨询,业主告之,只凭典当人的身份证和汽车行驶证即可。借条上填写的只有款额、借期、抵押物的名称、借款人的身份证号码、联系方式等。不过,利息一项不填写,而是直接从本金中扣除。比如,借1万元钱,扣除10天的利息500元,实际拿到9500元。如果10天后续借,就必须交500元利息。逾期不办理交纳利息手续,抵押物品就会被卖掉。
实际上,寄售行与典当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经营行为。典当行是一种特殊的融资机构,进入门槛高。
按照商务部、公安部2005年发布的《典当管理办法》,典当行注册资本最低限额为300万元;而从事房地产抵押典当业务的,最低限额为500万元;从事财产权利质押典当业务的,最低限额甚至高达1000万元。
违规业务占比过半
寄售行井喷,背后是一种什么样的冲动？
2008年5月,中国财经大学课题组在山西平遥、介休、太原等地对多家民营煤炭、焦化和铸铁企业的调查发现,他们通过非正规渠道融资的比重平均为85%。尤其在当时国内金融机构受调控收缩的背景下,民间借贷冲上前沿。
而且,这些寄售行的业主往往融资能力超强。如金华一位徐姓中年女子在当地经营一家寄售行,出于“帮助姐妹创业”,向20多位亲朋好友集资2700万元。
“我以前是将资金借给亲友的,但利息太低了,还不如自己开家店铺直接面对市场呢。”一名正在筹划开设寄售行的文先生告诉记者,借给亲友,一张借条,过期还不上讨债很棘手,而寄售行就避开了这个结果。
前述工商部门人士介绍,井喷的原因主要在于这个行业准入门槛低,不需要什么前置审批条件、注册金的要求也不高。开一家寄售行,个体形式的几万元就够了,公司注册资金也只要10万起。
当前,温州很多小企业需要小额资金的融资,因而需要担保公司、典当公司等为其提供资金周转服务。而开设典当公司,需先领到商务部核发的经营许可证及公安部门的特种行业许可证,工商部门才予以登记,注册资金要300万元以上。于是,有人将目标转向貌似典当行的寄售行。
温州市经贸委有关人士表示,近期接到有关方面的反映,称一些寄售行以典当行面目出现,从事一些房产、汽车等大宗商品的寄售,甚至从事融资、担保等业务,是违规行为。对其超经营范围、违法广告发布等要进行查处。按照有关规定,寄售行不允许经营黄金、铂金、机动车、房地产、有价证券或股票。
但是,记者从温州十几家寄售行了解到,汽车和房产类的寄售起码超过了业务总额的50%左右。
“没有这种业务,我们怎么生存呢？”小南路上一家寄售行业务人员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