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家王德培认为，今后的货币不再存在有形之锚，而是将受制于规则，这一趋势从今年的G20峰会上已经看出苗头。
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元信任危机再起。货币之锚究竟应该是什么成为热点话题。去年春天，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建议将IMF特别提款权发展成超主权储备货币引发热议。近日，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周其仁教授指出，以央行行长为货币之锚，体现了人类寻找可靠之锚的全部困难。还是在近日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福卡经济预测研究所所长王德培在深圳的演讲中提出，未来的货币之锚要靠规则，但他坦称这需要一个漫长、艰难的过程。记者就此话题连线王德培。
上世纪70年代
石油作为货币之锚确立
记者：您在深圳的近日演讲中提到，货币之锚过去是黄金，接下来是石油，现在是房地产，今后要靠规则，请您详细解释一下。
王德培：那天时间短，我没有过多推导。实际大家都知道货币之锚最早是英国提出并坚守的金本位制。因为黄金是有限的，政府想提高财政赤字、扩大投资，金本位自然瓦解。到194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出现。这时货币之锚是复合型的锚，是主权货币加黄金组成。
记者：石油如何成为货币之锚？
王德培：到1971年，这个复合型的货币之锚也出问题了。当时美国的基辛格找到沙特政府，劝欧佩克各成员国，在石油交易中把美元作惟一结算货币。后被欧佩克采纳。这样石油替代了一般等价物，其实就是充当了货币。人人都需要石油，石油变相承担美元的稳定。
记者：沙特政府为什么愿意这样呢？
王德培：沙特政府在中东是大国，在全球还是小国，美国承诺保护他的利益。所以我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现在本·拉登的出现，表明美国的仍处于错误的战略中。
这一石油美元体系走过30年也完了。注：伊拉克在2000年11月改为石油销售用欧元计价，2002年初正式实施，但后来这一进程随着萨达姆政权倒台而中断。伊朗早在1999年宣称准备采用石油欧元计价机制。2006年3月，伊朗建立了以欧元作为交易和定价货币的石油交易所。在查维斯的领导下，委内瑞拉用石油和12个拉美国家包括古巴，建立了易货贸易机制。俄国2006年6月29日，取消了对资本流动的所有限制。2006年7月1日俄宣布，从即日起卢布成为可自由兑换货币，并设立以卢布作为结算货币的石油交易所。沙特阿拉伯宣布，2010年1月1日起放弃以美元计价的西德州中级原油指数作为原油销售指标，改为采用以一揽子货币计价的阿格斯含硫原油指数作新标准。
金融危机爆发
房地产作为货币之锚瓦解
记者：房地产作为货币之锚的提法，以前似乎没有听说过？
王德培：房地产作为货币之锚是人们自发的行为造成的。进入21世纪，世界范围的中产阶级自发地将过多的资本投入到房地产领域。美国的“两房”只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就好比今天的中国，大量的民营资本不知道投资什么，最终还是投资到房地产领域。房地产这一不可再生、有形的东西实际就成了货币之锚。这场金融危机爆发后，这个锚也不存在了。世界货币进入了战国时代。有形的货币稳定之锚没有了。进入战国时代的世界货币，各国货币都希望凭借各国实力分得一杯羹。最近中国与德国为什么走得近？就是因为中国力挺欧元，而美国在打击欧元。
规则是未来货币之锚
记者：接下来世界货币格局会如何发展？
王德培：世界从纷争也会走上协调。最近召开的G20峰会，已开始对“规则”下刀。如银行税、要求各国财政赤字减半，负债在GDP中的占比不得超过一半等等，其实这都是规则。今后货币再也没有有形之锚了。未来相当长的时间是靠“规则”承担稳定之锚。
记者：您曾说过人民币很可能像今日的美元，将来有一天中国也会向国外输出人民币，但您也说过未来的货币之锚是规则，这两者似乎有点矛盾？
王德培：G20已经展示规则充当货币之锚的苗头，这一历程已经开始启动。人民币输出与这一过程将并行共存，并不矛盾。今后人民币、美元均将受制于规则。人民币作为强势货币的步伐很快。我说过逼人民币升值将是美国人自己踢进去的最大的乌龙球。
记者：为什么这么说？
王德培：现在货币已进入战国时代。在这个时代，人民币只有被抑制、被封闭，才对美元有利。一旦人民币有升值预期，就加速了人民币在全球贸易中充当结算货币的可能。当一个货币越来越成为贸易结算货币时，储备货币的功能也就加大了，作为硬通货的功能也就快到位了。当一个货币被作为标的进行炒作时，这个货币就已是硬通货了。
记者：你提出未来的货币之锚是规则，但前段时间周小川提出类似特别提款权的说法，难道他看不到未来吗？
王德培：我只能说是屁股决定脑袋，我说这些观点都是站在独立学者的角度。
记者：周其仁在最近的一期汇率述评中提出，“以央行行长为锚”——或以任何其他人为机制为锚——的货币制度，反映了人类寻找可靠货币之锚的全部困难。对此你怎么看？
王德培：他的详细论述我没看，中国现在货币制度既可以说是以央行行长为锚，也可以说不是以其为锚。但是我认为每个央行的行长都会为本国利益服务。世界性的货币如果是以各国央行行长为锚，那只能刮世界级的台风。
黄金货币功能起作用
是小概率事件
记者：您说过未来最不值钱的就是钱本身，黄金一定比纸币值钱。请解释一下为什么？
王德培：各国的财政金融本质上都是扩张型的，都想超发货币，扩大投资，这是每一个国家国策的本质。如果被一种稳定型的东西固定住，大家都不愿意。采取金本位，各国就无法超发货币。因此各国政府都在自觉不自觉地将黄金边缘化。超发货币的结果，导致未来最不值钱的就是纸币本身。黄金肯定比纸币值钱。
现在全球每年新产黄金总量约值6000亿人民币，而全球每年新增实体经济加服务贸易所需货币量远远大于这一数额。前一段时间黄金大涨，大家可能没有注意到实际上与美国纽约期货交易所的一个很小的公告有关。这个公告称，今后各种期货交易可以将黄金充当交易保证金。这时黄金实际充当了预防性货币，引发黄金大涨。
记者：如果黄金不重要，为什么美国即使遭遇如此大的危机也不抛售黄金呢？
王德培：美国现在有黄金8000多吨，是以备非常时期之用。这是因为人们都认为当大灾难到来时，黄金可以抵挡危机，黄金是可以充当硬通货的，是为了最后留一手。百姓储金也是希望在万不得已时可以用得上。我认为，黄金的货币功能起作用始终是小概率事件。
记者：你说过黄金一定比纸币值钱，买一点黄金放着可以，如果把黄金当做纸黄金炒来炒去很悬乎。这是为什么？
王德培：买一点放着，一旦出现危机黄金就显出作用。但是我不赞成炒来炒去，是因为炒黄金面临很大的汇率风险，黄金是以美元计价的，美元的汇率时刻变动，炒黄金风险太大。其实黄金是最好的价值投资品种，逢低买入长期持有，一定能赚钱。
布雷顿森林体系
1944年7月，44个国家的经济特使聚集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州的布雷顿森林，商讨战后世界贸易格局。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了两大国际金融机构即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前者负责向成员国提供短期资金借贷，目的为保障国际货币体系的稳定；后者提供中长期信贷来促进成员国经济复苏。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实质是建立一种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其基本内容是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国家的货币与美元挂钩，实行固定汇率制度。
以央行行长为锚的货币制度
沃尔克，是1979~1987年间的美联储主席。
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周其仁教授在近日发表的《以央行行长为锚的货币制度》一文中指出，沃尔克坚持经济逻辑的原则，又凭借多年周旋在美国行政与政治迷宫里练就的本领，终于找到了破解困境的实际路径——美联储不再投票决定基准利率，转而直接制定美国货币供应量目标，然后经由市场过程，由货币供应量的变化决定利率的变化。
“从货币制度着眼，沃尔克为美元重新建起的央行行长之锚，是不是过于诉诸个人因素而缺乏持久的可靠性？有这个问题”。他的结论是：“以央行行长为锚”——或以任何其他人为机制为锚——的货币制度，不但不是偏离理想货币体制的例外，反而集中而醒目地反映了人类寻找可靠货币之锚的全部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