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法家专家和与会嘉宾：
大家好。感谢龙院长给我参加本次会议机会，同时对他邀请我在会议上讲话感觉力所难及，但恭敬不如从命，就谈点个人的一孔之见吧。
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提出了编纂民法典的任务，这使民法理论界及实务界的朋友备受鼓舞，也极大地调动了他们编纂民法典的热情。然而激动之余，我们似乎应当更理性地开展民法典编纂的思考和行动。作为一个从事民法立法工作近三十年的人，我想从什么是编纂民法典，编纂怎样的民法典，编纂民法典的方法和步骤三个方面，谈谈对编纂民法典的初步思考。
一、什么是编纂民法典
学习四中全会的决定后，我曾问过民法室的同志，编纂民法典是什么意思？同样的问题，我也请教了几位著名教授，但没有得到明确肯定的回答。我想在“决定”撰写人作出权威解释之前，对这个问题的理解大概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我们可以说法国大革命后，拿破仑为巩固胜利成果制定法国民法典是法典编纂；也可以说德国为促进国家统一和经济发展，历经22年整合巴伐利亚民法典、普鲁士普通邦法、奥地利普通民法典、撒克逊民法等，制定德国民法典是法典编纂；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说，中国先制定单行民事法律、后有民法通则，再有单行民事法律的补充和完善，最后形成概念清楚、体系完备、逻辑严谨、结构合理、协调统一的民法典，不是民法典编纂呢。我们都知道，一国的民事法律制度的建立由其政治和经济基础决定，并受制于法学理论研究水平和实践经验总结。各国国情不同，其民法典编纂的方法和路径也必然各异。受罗马法的影响，欧洲一些国家有较为深厚的民法基础和传统，但他们也是经过长期准备，最后才编纂成统一的民法典。我国社会长期以来缺乏法治理念，商品经济又不发达，改革开放前，不具备编纂统一民法典的条件。改革开放后，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特别是商品经济的发展，虽然急切需要建立完备的民事法律制度，但由于改革开放初期，民法比较研究还比较粗浅，实践中的一些问题也看不太清楚，特别是市场经济还处于发展初期，制定完备民法典的条件还不成熟。为了加快民事立法，我们没有照搬照抄外国，而是分轻重缓急，先将急需的、比较成熟的经济合同法、涉外经济合同法、专利法、商标法、继承法等单行法制定出来，在搞清具体问题的基础上，又制定了民法通则。民法通则规定了调整民事法律关系的基本原则和制度，对我国民事法律制度的建立和发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民法通则出台后，我国先后制定了担保法、拍卖法、收养法、著作权法等民事法律。1998年1月，法工委成立民法起草工作小组，对民法典和物权法的起草工作做了安排，但由于1998年到2001年，法工委民法室还承担着制定合同法、农村土地承包法，修改婚姻法、收养法、专利法、商标法、著作权法的任务，因此直到2002年12月，才将民法（草案）提交九届全国人大第三十一次常委会审议。常委会审议后，考虑到民法涉及面广，内容复杂，为不影响物权法等民事法律的尽快出台，民法典的编纂采取了分编审议，分编通过的方式。经过近三十年的努力，目前我国已有了民法通则、物权法、合同法、担保法、著作权法、商标法、专利法、著作权法、婚姻法、收养法、继承法、侵权责任法、涉外民事法律关系适用法等民事法律，同时还有了一大批其他法律中有关民事法律关系的规范。这些法律共同形成我国的民事法律制度，对保护公民、法人的民事权益，维护社会经济秩序，促进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发挥了重要作用。可以说，中国的民法典编纂是分步骤、分阶段，由分到整逐步推进的，编纂民法典的脚步从未停歇，民法典编纂一直在路上。
二、编纂怎样的民法典
我们应编纂怎样的民法典？一是追求形式的法典，即制定一部称之为民法典的民事基本法，其在形式上有成为一部法典所需要的一切要素，有完整的体系，有整齐的章节，有无懈可击的条文，总则、物权、债权、知识产权、民事法律责任、时效等无所不备。二是追求实质的法典，即对民法基本概念和法理，对民事法律关系的体系和逻辑，对民法的调整对象等民法基本问题有共同的认识。民法典的编纂要有必要的形式，因形式决定内容，但我们更应重视对民法典实质问题的研究，实质问题决定民法典的品质。随着法律领域对外交往的增多，我们对世界各国民事法律制度有了较之过去三十年更全面、更深入的了解，与此同时，各国民法理论体系之间的冲突、有关国家不同民法理论派别之间的争论，也反映在我国民法学者对民法理论的讨论中，这种讨论，有利于我们博采世界各国民法理论之长，有利于发展中国特色的民法理论体系。为此，我们期待这种讨论更深入、更广泛，期待通过不同思想的碰撞达成理论共识，从而为编纂实质的法典奠定坚实的基础。
三、编纂民法典的方法和步骤
（一）处理好法典编纂和单行法的关系
我们既然是在民事单行法基本齐全的基础上编纂民法典，那么编纂民法典就不能不考虑单行法的规定：一是单行法规定之间有哪些不协调、不统一、甚至相互冲突；二是单行法哪些规定已不再适应现实状况，需要废除；三是除了现行单行法规定，还需要补充完善哪些内容；四是单行法是否都要入典。回答这些问题，必须对现有的单行法作认真梳理。
（二）未来的民法典的体系结构
近期参加一些会议，听到对编纂民法的不同主张：一是搞大一统的民法典。在大一统的前提下，有的主张民商合一，有的主张民商分立。似乎制定法、德、意、日式的民法典，是绝大多数人的主张。二是搞松散式民法，在现有单行法基础上，重修民法通则，使其成为民法总纲，民法其他各编经整合后，仍以单行法的模式存在，共同构成我国的民法体系。三是废除民法通则，制定民法总则，以总则为统领，民事单行法各自独立继续存在。到底采用何种模式编纂我国民法典，应当及早决断。
（三）民法典编纂是否总则先行
传统民法典包括总则、分则。民法总则规范民法的基本原则和基本制度，有人说是民法的公因式，也有说是民法思维方法，其制定难度不言自明。民法总则要不要先于编纂后的民法典出台？有的同志认为，民法通则与单行法规定不相协调，甚至相互冲突的问题已较突出，如果总则与民法典一并出台，时间可能较长，民法通则存在的问题就会长期撂置，因此，可考虑先制定并通过民法总则。
（四）民法典编纂要具有中国特色并兼容国际通行规则
编纂民法典离不开法学的比较研究，但借鉴国外立法，绝不是简单的照搬照抄、也不能因循守旧。不是说国外民法的传统理论、体系架构就不可突破。中国的民法典编纂，要借鉴国外有益的立法经验，更要从中国实际出发，反映我国社会的政治经济发展要求。只有具有中国特色又兼容国际通行规则的民法典，才是我们所需要民法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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