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欢迎收听“法谱知音”为您准备的《史案传奇》。我是主讲人龙大轩。

今天我给大家讲缇萦救父的故事。

中国在汉文帝以前，有一类残损身体的刑罚，叫肉刑。现在生活在海南省一带的黎族妇女还有在脸上刺青的习惯，这放在黎族人那里是一种宗教信仰；但如果这种在脸上刺青的行为放在古代汉族人那里，就是一种肉刑，叫黥刑。秦汉之际有一个和韩信一样的出名的大将，他的名字叫黥布。他的原名其实叫英布，之所以别人叫他黥布，就是因为他犯了罪被秦朝政府判处了黥刑。除了有刺面的黥刑以外，上古时期还有割鼻子的劓刑、割耳朵的刵刑、割脚的刖刑和割生殖器的宫刑，等等。现在我们国家早就取消了这种不人道的刑罚，这对大多数不小心犯罪的朋友们来说是一个福音。肉刑之所以能够被取消，这与两千年前汉文帝废除肉刑的改革是分不开的；而汉文帝之所以推动肉刑改革，直接原因就是当时发生了一个我们这里要讲的缇萦救父的案子。

缇萦是汉文帝时期的一个小女孩，他之所以要去救她父亲，是因为他父亲在公元前167年犯了法。史书记载：“五月，齐太仓令淳于公有罪当刑，诏狱逮系长安。”意思就是说，公元前167年5月份，齐国的太仓令淳于意犯了罪，根据汉代法律，淳于意应当被处刑，汉文帝还专门下诏将淳于意的案子移送到京城长安去审理。这个犯罪的淳于意就是缇萦的父亲。缇萦的父亲淳于意在《史记》里面是一个和扁鹊齐名著名医生，《史记》尊称太仓令淳于意为仓公，还记载了这个仓公给人治病的二十多个病例，这也是中国历史上有史记载的最早的病例。这么有名的医生为什么会去犯罪，而且还惊动了当朝天子呢？史书上没讲，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判决结果下来以后，淳于意依法应当被判处肉刑。

当时淳于意将要被押送到京城去接受法律制裁的时候，还对着他的老婆孩子发了一通火，说：“生子不生男，有缓急非有益也。”意思就是说，生孩子如果不生男孩子，有紧急情况的时候就没人派上用场了。淳于意之所以这么讲，那是因为他老婆给他生的都是清一色的女娃娃，家里五个孩子，竟然没一个是儿子。可能淳于意想的是如果自己有儿子，还可以帮忙去找人求个情；这种事情女孩子去做是不太合适的，何况那还是两千年以前的汉代。也有可能淳于意当时想的是如果有个儿子，就算自己被处了刑，还有接班人，自己那一身看病的本事也会后继有人。总之，淳于意从来没有把他那五个闺女当成五个招商银行，而只是当成了五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被老爹说自己没用，淳于意的那些闺女们当然觉得很伤自尊，总想着要证明一下自己。于是淳于意有一个叫缇萦的小闺女索性就跟着他爸去了长安，还亲自给汉文帝写了个信。信的大概内容是说：“我爸爸在齐国当官，齐国人都说他不贪，而且做事公道，现在犯了罪要被判处肉刑。我听说人死了不能再生，身体受了肉刑也不能再恢复起来，就算这罪犯以后想改过自新，我估计也是没有机会了。所以我愿意被收到官府去做奴婢，来抵偿我爸爸将要受的刑罚，以便能够使他以后有机会改过自新。”我们以前讲过，中国古代有一个不成文的法律机制，那就是代亲受刑。也就是说，父母亲犯了罪，子女可以向官府请求处罚自己，从而免掉父母亲的刑罚。但这种代亲受刑的机制只是个潜规则，并没有法律明文规定，只是有很多人会基于孝道而不断去争取这种尽孝的机会；官府有时候也会同意当事人子女的请求。尽管这种代父受刑的请求只是一个不一定生效的潜规则，但缇萦这个小姑娘宁可自己去官府做奴婢，也不肯让爸爸受刑的做法可以说是相当孝顺了。这么孝顺的闺女肯定会让当时很多家长羡慕，搞不好还会像《长恨歌》里面讲的一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当然，这种品德良好的小姑娘在哪里都是会受到待见，当时史书便记载汉文帝看到缇萦写的信以后，也很感动，说“天子怜悲其意”，意思也是说汉文帝也很心疼小缇萦的用心良苦。一般人如果怜悯谁，顶多流点眼泪、捐点钱，但天子要是怜悯谁，一定会有大的动静。汉文帝就是这样，就在缇萦上书不久，汉文帝就开启了影响中国几千年法律史进程的肉刑改革。当时汉文帝改革肉刑的大致理由是这样的，他说：“我听说远古时期的天子治理国家根本不用这些严酷的刑罚，老百姓也很守本分。现在我们有刺脸的黥刑，有割鼻子的劓刑，还有砍脚的刖刑，但老百姓里面还是有很多人犯法。为什么呢？问题就是因为我本人的人品太差，思想品德教育工作没有抓好。现在人家有了罪过，我就用肉刑去对付人家，搞得人家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了。你看看这些在人家身上动刀子的刑罚，缺德不缺德！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要把肉刑都废了。”

既然皇帝都开口了，下面人肯定要照着做。于是在就在汉文帝发表感言以后的不久，肉刑就在丞相张苍和御史大夫冯敬等人的主持下慢慢被废除了。以前应该被判处肉刑的，在改革以后全都用打板子的方式来抵扣，这种打板子的刑罚就叫笞刑。后来因为打板子很容易把人直接打死，所以汉文帝的接班人汉景帝还专门下诏减少了打板子的次数，并且还规定了板子的规格和尺寸，并且还规定打板子只能打屁股，不能打脊背，负责打板子的人中途也不能换。为什么呢？本来先行刑的人大累了，你还一个人上来，正有劲呢，还不得把人给打死呀。从汉文帝和汉景帝改革肉刑开始，中国的刑罚体系才在文明的程度上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虽然史书上并没有再提淳于意是否最终免刑，缇萦是否最终救父成功，但从后来汉文帝专门下诏询问淳于意治病的经历来看，淳于意和缇萦应该是获得赦免了。一个小女孩给皇帝上一个奏疏，不仅成功营救了刀口下父亲，还不经意间带动了一个法律史上巨大的变革，这对后来的中国人来说可谓是个意外的惊喜。但实际上，这也是在意料之中。因为汉初的那段时期，黄老道家的无为而治思想逐渐占据主导地位，法家思想正退出历史舞台。这也意味着，法家的严刑峻法也必然会被历史所抛弃。也正是因为如此，缇萦上书才能导致肉刑被废除。